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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等在上面,屏息凝神,可下面什么声响都没有,寂静得可怕。

水牢里的东西他见过,即使是上过战场的老兵看了也毛骨悚然,他把那几人带下去绑在铜柱上,就再也不想下去第二次了。

黑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,玄英知道那是什么,头皮发麻。

过了一会儿,隐约有人喘气,沙哑的呓语像蛇爬过沙子,没多久又归于沉寂。

时间流逝得无比缓慢,没有人尖叫嘶喊。约莫到了亥时,钩月升到中天,惨白的月光从天窗射进来,照亮了水牢入口,玄英探头往下看,浓墨般的黑雾里似有几个人形的东西在扭动,水潭噗通噗通地闷响,浓重的血腥气飘上来。

他还想再看,就在此时,眼前突然冒出个血淋淋的脑袋,他下意识“唰”地拔出佩刀。

“……大人!”

待看清了,他才惊呼着收刀。

楚青崖的脸上溅满了血,一双眸子如野兽般发着幽幽萤光,眼神落在长刀上,连刃都似结了层霜。他从阎罗殿踏着石阶走上来,身上的中衣已经成了血衣,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白色,每走一步,靴子里就溢出暗红的血污。

“大人可受伤了?”玄英紧张地问。

这时他才轻咳一声,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已恢复了平日的神情,略带疲倦。

“无事,叫人下去收尸罢,疯了的那个放出去,暗中盯着。再打桶水来。”

楚青崖脱下被血浸透的衣衫,在玄英出去打水的同时,飞快地写下在水牢里逼出的口供。

那三个南越人经不住拷打,吐出了自己部族内常用的几味毒药和蛊虫,但一口咬定没有幕后主使,只是恨燕国灭了自己的族,所以拿百姓开刀。

江家别院里被腰斩的六个缁衣卫,乃是中了一种叫“兰陀诃”的毒药,此药吸入鼻中,可使人的肢体在瞬息间僵直,无法行动。这种毒来自南越的苏伦部,当年宣宗就是听说该部的王族祭司炼出了长生药,才与南越开战,至于易容术和薜荔虫,也是苏伦部死士世代相传的秘法。这些死士是阉人,最后一任首领叫诃士黎,灭国后销声匿迹,有人说他和木察氏王族一起死在了王宫的大火中。

写毕,他扔下笔,久久地盯着石板上移动的月光。

牢里静如坟场,当差到夤夜,只有死人和半死不活的人陪着他。

……想快些回家。

温水终于打来,兜头浇下,将身躯沾染的残血冲刷干净。楚青崖换上侍卫递来的衣物,套上官服,那深红的颜色让他有些不悦。

走出狱所,杜蘅躬身等在外面,头上落了层薄雪,袖中揣着两块豆沙酥饼,还冒着热气。

他拿了一块,草草吃了几口,“何事等在这?”

杜蘅愁眉苦脸地道:“夫人身体不适,不想走动,晚上宿在国子监……就是太医上次说的那事,千真万确不是借口!”

楚青崖僵了一刻,嘴里的豆沙酥饼瞬间不甜了,“她没回家?”

“嗯。”

就在杜蘅以为他要发火时,他揉着眉心,一句话也没说,恹恹地出了院子。

……也罢。

她要是回来,这身散不掉的血腥气得把她吓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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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人上学的第一天就不回家了

狗狗讨厌加班,吃甜食解压

第39章 龙脑香

这个时辰,楚青崖应该已经回房休息了吧?

江蓠笔锋一收,不知怎的又想起家里那位,摸摸鼻子。

屋外万籁俱寂,月光从窗棂间洒进来,淌了一地碎银。轻轻地推窗,外头走过打更的监生,敷衍地喊着“夜深人静,禁燃火烛”,然而对面的号舍依旧亮着灯,窗纸上映出学生摇头晃脑夜读的影子。

用完晚饭,她本想依薛白露所言早点安寝,免得明天又肚子疼,但洗漱后看到左邻右舍要么埋头写功课,要么拖长声音背书,要么在院子里吟诗作对,一个个十分拚命,好像都不用睡觉。

这动静硬生生把她从床上拽起来了,她觉得自己若不干点正经事,简直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,于是裹得里三层外三层,趴在案头打起了草稿。

薛湛布置的课业果然不好写,但也绝非写不了。

短短一个时辰的课,讲义足足编了二十张纸。江蓠看了数遍,都会背了,觉得他真可谓事无钜细、一丝不苟,他想向学生讲明白道理,就会做足准备,引上三五个例证,但不全讲出来,不然定要拖堂。

课上的是古之外交,说了两篇《左传》里的故事。一个是“烛之武退秦师”,另一个是“吕相绝秦”,两篇内容有所勾连,论述了他自己的看法,除此之外,还讲了九年前大燕一位去北狄游说退兵的使臣,分析他的手段辞令。 ', ' '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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